【然後,的下一句】我害怕有一天矮房子跟按鍵式手機一樣,不見。



新與舊該怎麼被區分、被定義、被解釋?如果你對這個地方存有感情,那麼你會明白我接下來要說的事。

這是一個充滿歷史的小鎮,位處臺北盆地淡水河系出口,扼守北台灣大門同時也肩負人文風華上不可取代的地位

今日的淡水區,舊名「滬尾」,而「淡水」則是一個總稱,泛指淡水河流域一帶,甚至是整個北臺灣。關於「滬尾」這個名稱的緣由,有兩種說法:一說是原居於此的凱達格蘭族語之音譯;一說認為淡水從前有許多捕魚的石滬,在石滬尾端的村莊自然就叫「滬尾」了。


商旅船舶的熱絡景象隨著歲月的變遷已不復從前,然而走在淡水街道上,一座座洋式、閩式、日式的舊建築,彷彿都在訴說著小鎮的悠悠往事——從西元1629年西班牙人進佔、西元1642年荷蘭人入侵,歷經清政府的統治,以及日據時代的歷史舊事。

一次與朋友相約走訪淡水,從碼頭的另一端逐步走到老街巷弄,大概是從中正路、真理街、重建街、三民街一直到清水街一帶。老街上零星可見一些局部保留建築趣味的屋舍,加上古董衣品林立,更添加其古樸的色彩。

和友人走到一家賣傳統糖果餅乾的店,買了一點零嘴後老闆娘親切地向我們微笑,帶著濃厚的異地口音,一問之下才知道她是浙江人,民國70年初嫁來台灣與丈夫一起工作經營餅乾糖果的買賣,一開始是在鶯歌老街推車叫賣,那時候風吹日曬雨淋但兩個人一起打拼絲毫不覺辛苦。後來攢了點錢,兩人也生了一個小孩,為小孩就學方便,舉家搬遷至比較靠近市區的淡水,但是搬來不久後老公長期操勞下導致急性肝炎感染,溘然病逝。說著說著,老闆娘笑笑地抓了一把旁邊的麥芽糖裹莓子糖果說 :「這是他以前很喜歡的啦!每次都會留一點打烊回家後,放桌上給他吃,現在我還是會留,只是不知道給誰吃,自己留著打趣,哈哈。」

瞬間震懾於這樣的笑容,風霜在她的,眼尾、臉頰、嘴角刷過一點斑駁的紋路,卻毫不影響笑起來的美麗,動人而獨立。

老闆娘順手就要抓一把送我,本能地想開口拒絕,因為我始終無法接受這種糖果不合理的心機,剛入口甜得讓人心安,吃到最後才會發現它的內心酸澀無比,小時候被它騙過一次後,就再三告誡自己千萬要杜絕這種事再發生。
只見老闆娘不疾不徐抓一把又一把放進袋子裡,明明動作不快,我卻始終來不及拒絕,以至於最後只能笑笑地拎著這一堆我好久、好久沒碰過的糖,以及滿出來的一些思緒向她道別。

離開時順手拍下老闆娘的背影,融進這樣的街道,形朔庸碌中富足快樂的性格。看著這樣的背影我在想,斑駁的舊招牌掛在黯色牆垣一直是老街獨到賣點,只是當它搬到城市中心,便會遭普羅大眾嫌棄、政府呼籲整修重建等。其實它不是一個殘骸破相,只是載了太多、太深、太沈的故事,又不善於遺忘,於是那些記憶與美好隨著時間的更迭漸漸以另一種形式復刻,支撐居住這裡的人內心中渺小的冀望與依賴,如此而已。

一直很喜歡老街的氛圍——獨立、態度、仿舊、親切、溫馨,遠遠勝過那些坐落於商業都會區,被時尚元素堆滿、腳步分杳的高樓百貨。返璞歸真的人都在這條街上找到最真實的自我,都市人眼中的骯髒、不衛生、醜陋、貪婪、吵雜、灰撲噗在這條街上處處可見,我倒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,反而因為真切造就它無與倫比的美麗,就像那賣糖果的老闆娘般,讓人移開一眼,還會想回去看第二眼的吸引力。

我害怕有一天,時間的移動會帶走我們眼中老街的模樣、模糊我們對老街的印象、阻止我們對老街的認識與激情,它會像按鍵式手機般在生活中隱退,那麼在瘋狂褪去後,至少我還有一袋載滿故事、外甜內酸的糖。
隨著夕陽渲染,和友人在碼頭邊撥開糖果袋,沒有想過事隔十幾個年頭,我會自動自發地吃下酸到讓人想哭的糖,為了一個心動與笑容,


我依然告訴自己,下不為例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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